彼端的蔚藍：第八章 追尋
第八章 追尋
晴奈和菲利浦、龍司、蕭禾及佐藤一起待在由水晶柱圍起來的密閉空間之中。不管他們怎麼找，都無法找出能離開的出口。
「喝啊！」菲利浦從剛才就不斷拿著手中的石頭猛力敲打水晶，不過它們連一丁點刮痕都沒有。「這裡的水晶也未免太堅固了吧！跟洞口的相比，簡直是不同的東西。」
「我們該不會……會被永遠困在這裡吧？」蕭禾坐在角落，雙手緊抓著膝蓋。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。
晴奈摸著地上的鞋印。「如果羽杰也到這裡的話，他可能也像我們一樣被關起來了。但是他是怎麼離開的呢？」
一直以來，羽杰在學校都一直是個闖禍大王。上課睡覺、翹課、忘東忘西……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迷糊蛋。如果他捅出什麼簍子，幾乎都是由晴奈幫忙收拾的。這樣的感覺，就像是姊姊照顧弟弟一般。不過，晴奈總是很高興能幫上羽杰的忙。
但是現在，羽杰卻遲遲不見蹤影。「他可能碰到麻煩了，我卻沒辦法在他身邊陪他。」晴奈注視著羽杰最後留下的足跡。
「『唯有沉默能通向光明。』」龍司默默說著。
「鈴木先生，那是什麼意思呢？」晴奈轉過頭。
「羽杰昨天晚上告訴我的。之前探勘的隊員也有提過，這是一個傳說。」龍司撫摸著光滑且龐大的水晶。「傳說中提到：『當人的心和河流一樣寧靜時，水流會呼應著人心，發出光芒。此時，唯有沉默能通向光明。』」
「羽杰的夢中，似乎有個聲音也告訴過他類似的內容。我想，他的消失很可能跟這件事有關。」
晴奈想了一下，然後問道：「要怎麼樣，才能讓自己的心寧靜下來呢？」
龍司搖頭。「我也不太清楚。不過羽杰他應該是看著河水，心中正想著某件事。」
「好，我試試看。」晴奈閉上眼睛，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※
羽杰感覺到臉上一陣刺癢。他睜開眼睛，摸了摸臉頰。一朵白色的法國菊被他握在手上。
「對了，我剛剛睡著了……」
他站起身，發現太陽已經準備要沉入地平線之下了。粉藍色的天空，飄著幾朵橘黃色的雲。
「我睡這麼久了啊……」空氣中剛冒出來的寒意，此時正使他微微顫抖著。
他伸了個懶腰。整片草原空蕩蕩的，還是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蹤影。一陣風吹了過去，拂過遠方低矮的青草，看起來就像是黃綠色的海浪。他身邊的法國菊，此時正不斷搖曳著，發出一陣陣的清香。
他抬起頭，看到了那顆巨大的深藍色星球。地球的蔚藍海洋和不規則的綠色陸地，就算從這麼遙遠的地方，還是能看得很清楚。
然後，他猛然想起來，自己曾經看過這幅景色。
那是在一個月前，曾經做過的夢裡。
沒想到那不只是夢。羽杰驚訝地看著這幅熟悉的畫面。
「如果那個夢是真的，那麼在那之後的夢……」他轉頭，尋找著某樣東西。
然後，他找到了。在順著河流繼續前進的不遠處，出現了一片雪白的濃霧。
他背起背包，朝著那片霧氣走去。
※
「為什麼要來到這裡呢？」一個陌生的聲音這麼說著。
晴奈在心中說道：「我們是來尋找一位朋友的。他不久前有來到這裡，你有看到他嗎？」
「的確，我有看到他。他已經去追尋他重視的事物了。」
「可以請你告訴我，他往哪裡去了嗎？」聽到羽杰已經離開洞穴，晴奈鬆了一口氣。
那個聲音沉默了幾秒。「你叫晴奈對吧？那個孩子對你而言，有什麼意義呢？」
晴奈聽到這個問題，不禁愣了一下。畢竟，平常和羽杰一起相處的自己，從未思考過這樣的問題。
匆忙之中，她脫口而出：「我、我們兩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。」
「不對。」那個聲音說。「你在說謊。」
「可是……我們兩個一直是如此啊！」晴奈反駁。
「靜下來，聽聽自己的心吧。」
自己的……心？
對我來說，羽杰到底是什麼人呢。晴奈沉默了下來。
從很小的時候開始，羽杰就在自己身邊。
開心的時候、生氣的時候、難過的時候，羽杰總是在晴奈身旁，靜靜地聽著她傾訴著一切。雖然那傢伙不擅長安慰別人，但是晴奈卻很高興他能夠陪著自己。
我們兩個人，經歷過好多事呢，晴奈想。兩個人一起去海邊、一起到屋頂看煙火、一起挨老師和爸爸媽媽的罵……還有其他好多好多好玩的事、傷感的事、痛苦的事……
想到這裡，晴奈的淚水不禁流了下來。
一段回憶突然浮了出來：讀小學的時候，晴奈被幾個惡霸欺負。羽杰帶著幾位同學跑了過來，赤手空拳和對方打了一架。雖然最後成功趕跑那些人，但是羽杰的身上卻到處都是傷痕。
「羽杰，你受了好多傷喔！」晴奈一臉擔心地跑了過來。
「嘿嘿，還好啦！」羽杰擦掉流出的鼻血。「你沒事吧，晴奈？那些傢伙有沒有對你怎樣？」
「沒有，我沒事。」晴奈低下頭。「對不起，害你受那麼多傷……」
「傻瓜！」
聽到這句話的晴奈，抬起頭看著羽杰。
「我不是說過了嗎？」羽杰露出大大的微笑。「我會保護你的啊！一輩子都會保護你的！」
「謝謝你，羽杰！」
「謝謝你……」
想到這些回憶，晴奈再也無法忍耐了。她放聲大哭，毫不保留地宣洩出來。
「夏羽杰，謝謝你！」她大喊著，眼淚像是潰堤一般不斷湧出。
「喜歡……我喜歡你啊！」
晴奈摀著臉，跪坐在地上。過去的那些回憶，一瞬間全部冒了出來。
「我……喜歡你啊……」
「嗯，答對了！」那個聲音再次說道。「好了，快去找他吧！」
晴奈睜開眼睛，發現他們已經不在洞穴裡了。
在青翠的草原上，一條小河向前方流去。遠方某一個地方充滿白色的霧氣，羽杰一定在那裡。
「等我，羽杰。」她背起背包，擦拭臉上殘留的淚水。「我很快就會過去找你。」
※
天似乎快黑了，但是他無法確定，只覺得周遭似乎變暗了一些。
與其說羽杰走在這片白霧中，倒不如說是在摸索。濃密的霧完全遮蓋住視線，不要說道路了，就連自己的身體都很難看的見。天空已經消失了，因此無法推斷現在的時間。這麼濃的霧，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。但是，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了。
話說回來，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怎麼樣了？距離上次看到他們的時間，可能是半天前了。雖然這樣對晴奈很抱歉，可是他必須先前進，這樣才能趕快找到爸爸。
在出發之前，菲利浦拿著一張空拍地圖向大家說明路線。根據衛星接收到的太空衣發訊位置，應該是在這片濃霧之中。不過，這麼濃的霧氣，就算從另一個人身邊走過，恐怕也沒辦法察覺吧。
突然，一個黑色的細長輪廓出現在羽杰眼前。他放慢速度，小心翼翼地靠近，卻發現這是一塊直立於地面的岩石。石頭本身摸起來很粗糙，和砂岩十分類似。看來這一帶除了濃霧，還有一些特殊的地形。視線那麼差，說不準什麼時候會猛然撞上，還是多留意一點比較好。
隨著時間過去，羽杰看到愈來愈多石頭。這代表他目前的方向應該沒錯，已經漸漸深入這個地方了。
也許很快就可以見到老爸了。想到這裡，他不由得振奮起來。羽杰加快步伐，快步地走在這片貧脊的土地上。
到時候他認不認的出我呢？畢竟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，就算是親生父親也很難一眼就看出來吧。不過，有沒有辦法認出來一點都不重要。接下來要跟他聊什麼才好呢？這些年來在做什麼、看到了甚麼樣的風景、為什麼會過來月球……想到有好多話想對父親說，羽杰高興的不得了。他不斷地走著，一時之間沒有發現一旁的變化。
附近的石頭愈來愈密集，數量也急遽增加。一開始羽杰還以為自己已經靠近中心了，急地拿著手電筒到處找尋人的蹤跡。但是一股直覺告訴他，這裡的情況很詭異。他停了下來，定睛觀察環境。這時羽杰驚訝地發現：這些石頭竟然在移動！
而且不只是在動而已，這些石頭慢慢地向羽杰靠近。他嚇了一大跳，趕緊往前奔跑。
羽杰驚慌地跑著，手上的手電筒也不斷跳動，淡黃色的光線在霧中來回晃動。這些石頭就像知道他的位置一樣，不斷在他後面追趕，地面也不斷傳來重物摩擦的震動聲。
儘管氣喘吁吁，羽杰還是忍不住回頭查看。這時他驚駭地發現，這些石頭發出紅色的光點，就像是追逐著受害者的邪靈一般怒視著他。羽杰心想，這些石頭簡直就像是被詛咒的石像一樣。
他將手電筒往後照，想看清楚這些石像的原貌。沒想到，被光線照射到的石像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後便稍微停頓一下，然後又繼續追趕著他。
「原來這些傢伙怕光！」他趕緊揮舞著手電筒，將光束一股腦地往身後照去。
效果看起來滿不錯的，那些石像都像暫停一樣停留在原地。但是隨後羽杰就發現，只有這麼一支手電筒根本不夠，光束的範圍太小了。就算他讓正後方的石像無法動彈，兩側依然會有石像不斷靠近。
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，只能先這樣擋著，之後再──
突然，手電筒像是跟他作對一樣，閃爍了幾下之後便完全熄滅了。周圍只剩下昏暗的光線，以及無數個紅色光點朝他襲來。
「可惡！」他一邊跑著，一邊用力拍打手電筒。但是他不管怎麼做，依舊沒有任何光線出來。
「拜託，不要現在！」他絕望地看著故障的手電筒。
「啊！」慌張之餘，羽杰沒有注意到地面，被突起的石塊絆倒在地。
所有的石像見狀，立刻包圍躺在地上的羽杰。那些邪惡的紅色光點一窩蜂地靠了上來。
「不行了嗎……」他閉上眼睛，接受即將發生的事實。
「嘶……」這時，一根管狀物體從霧中飛了過來，直接落到羽杰和石像之間的空地上。上頭還不斷冒著煙霧。
霎那間，就像爆炸一樣，那根管狀物體發出強烈的白光，瞬間照亮周圍的所有角落。每個石像見狀，都直直向後退去，遠離那道如同太陽的強光。
一個黑影從霧中竄了出來。羽杰被那個黑影抓住，快速地被帶離現場。
他最後的印象是那道依然耀眼的白光，還有逐漸遠離的無數紅點。
然後他便昏了過去。